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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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南枝冷笑了一聲“玉宵仙尊說的過些時日是幾日？”
君無渡像是不屑於與她討論這個的問題似的直接閉上了眼。
明明盤腿而坐在蒲團上, 身子比南枝低了那麽多，氣勢上卻一點不減那高高在上。
南枝心裏很不爽，但是一想到自己這鏈子會被解開, 這口氣她忍得下！
但是到底閑得沒事幹，她粗聲粗氣地問道：“那我這幾日如何打發？”
君無渡眉眼不擡地揮了揮手，然後南枝腳邊就出現了好幾本書簡，她低頭一看, 《上清玉柱經》《太清風露經》《玉樞經》……皆是各種各樣的心法。
南枝忍了忍，還是沒忍住, “你就沒有其他書嗎？”
然後，又一本書簡隔空飛到了南枝的面前, 上面明晃晃的幾個大字《天笈七鑒無上秘要》。
南枝“玉宵仙尊真不愧是修真界魁首修士之楷模, 毫無樂趣得和木頭樁也沒甚區別？
君無渡眼皮都沒有擡一下。
最後南枝實在是閑得無聊, 拿起《上清玉柱經》看了起來，只是看得她都快倒背如流了, 卻仍然難以理會其中的玄妙。
修真一途都是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
特別是心法必須得靠自己領悟, 別人悟的道終究是別人的, 如果自己沒有深刻體會，是很難提升心境的。
沒飯吃，沒自由, 沒人說話, 這種日子實在是太過難熬。
她必須得逃出去。
否則早晚她會被逼瘋的。
等到君無渡再次睜開眼, 南枝冷冷地沖他說道：“我要沐浴。”
君無渡沈默地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怎麽？”南枝抱著手臂挑了挑眉“玉宵仙尊是打算讓我就這麽一直發黴發臭？知不知道士可殺不可辱……”
見她又要滔滔不絕喋喋不休, 君無渡站起來了身一步步地朝她走來。
下一瞬, 房間裏就出現了一個大大的木桶。
南枝“……”
計劃失敗, 她卻姿勢不變，眉毛挑得依然很高“這麽冷的天, 玉宵仙尊不會是讓我洗冷水澡吧？”
君無渡掀起濃睫晲了她一眼，默默地轉身緩步朝屋外走去。
不一會兒，他就提著水走了進來。
來回幾次之後，南枝看到他臉色變得愈加蒼白，他彎腰倒完水，站直身子時胸口處浸出了殷紅的血漬，在雪衣上顯得格外惹眼。
他似乎是沒有察覺到，等到來來回回幾次，浴桶的水快滿了時，再次走進來時那血漬已經不見了蹤影。
他表情淡淡，看不出一絲痛苦的表情。
南枝更沒有一絲指使他的愧疚。
見他提著木桶要走，南枝揚聲問道：“玉宵仙尊是讓我穿著衣衫洗澡？”
君無渡的腳步頓了頓，衣袖一揮，那沈重的鐵鏈哐當落地，與此同時一套嶄新的衣衫也放在了床頭。
終於沒了束縛，南枝差點原地跳起來。
享受著難得的自由，她在水裏泡了許久，直到水氣漸涼才依依不舍地從木桶裏走了出來慢騰騰地穿上衣衫。
雖然沒了鐵鏈的束縛，但是如今靈力全無想要打敗君無渡再逃出他的法陣，實在是癡人說夢還會打草驚蛇。
她必須要有完全的把握時才能行動。
君無渡回到屋裏時，南枝正頂著一頭濕漉漉的頭發坐在床沿邊上。
雙頰帶粉，低頭時露出了一截脆弱纖細的脖頸，無端讓君無渡想到了春日的桃花枝，只要輕輕一用力，就能將灼灼夭夭占為己有。
他倏地偏過頭去，收了木桶，鐵鏈也再次套到了南枝的腳踝。
伴隨著一陣陣震耳欲聾的雷聲，天光暗淡，春雨不分青紅皂白就落了下來，劈裏啪啦地在泥土上砸出了一個個小小的坑窪。
南枝坐在石榻上望了望屋頂，這千瘡百孔的簡陋石室竟然沒有一滴雨落下。
她頓時一臉失望，想嘲諷幾句都沒有機會。
靈力長期被封，對身體損傷太大。
君無渡隔上半月左右會替她解了封印。
這時，南枝總是會在暗地裏試著運用靈力去試試能不能震碎鐵鏈。
結果那鐵鏈不知道是什麽所做，以她的靈力竟然紋絲不動。
至此南枝不得不選擇了最後的逃跑計劃。
吃了一個月的辟谷丹，南枝只覺得自己能吃下一頭牛，她只能一遍遍地想著吃過的美味打發這失去自由的日子。
這期間君無渡很少睜眼都在打坐療傷，南枝漸漸覺得自己已經喪失了說話的能力。
南枝在被整整關了三個月後的某一天，君無渡睜開眼看著她無精打采地蜷縮在石榻上時，他抿了抿唇為她解開了鐵鏈。
鐵鏈哐當落地的聲音響起時，南枝還楞了楞，她緩緩地坐起看向自己的腳踝，確定真的解開了鐵鏈後，南枝想也沒想第一時間就跑到了屋子外面。
六月的太陽已經變得炙熱，春日開的漫上遍野的花已經雕謝了大半，只剩下零星的黃色小花長在雜草茂盛的土坡上。
鼻尖聞到的是泥土的清香，佛過臉頰的是暖熱的風，她提著裙擺一臉興奮地在草地上奔跑，已經好久沒有感受到了這樣的自由。
君無渡站在門邊看著南枝展開雙臂在草地上奔跑，裙擺飛揚間她眼角眉梢都是鮮活的笑。
在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時候，一向緊抿的唇瓣微微向上翹了翹，像極了微笑。
他情不自禁地慢慢朝她走去。
迎著烈陽，一身雪衣飄動間也被鍍上了淺淺的金色，衣擺佛過青草時像海浪湧向沙灘。一頭白色長發恍如在水波中蕩漾，隨著走動讓他的容顏全都露在了盛烈的陽光之下。
濃眉深目，高鼻薄唇，一看便是疏離涼薄之相。
可是卻在此刻被烈陽融化了些許，就像早春被融化了一角的冰山化成了剔透的春水，一滴一滴地掉進湖水裏，泛起了一圈圈細小的漣漪。
南枝不經意見回頭，竟然看見君無渡站在了她身後的不遠處。
瞬間，眼裏鮮活的笑意隱去。
融化的冰雪再次被冰封，男人眼角眉梢那細碎的笑意也陡然深埋，他又變成了那個高高在上生人勿進的冷漠。
南枝厭煩地皺了皺眉“我不過是來外面走走，玉宵長老就這麽不放心？”
君無渡看了一眼她，沒說話。
他的出現徹底讓南枝沒了好心情，不想再多看一眼這個罪魁禍首，她轉身背對著他徑直坐在了草地上。
站在原地的君無渡難得地開口解釋道：“這個地方我布下了結界。”
他是想告訴她，他並不是擔心她逃跑。
南枝火大地回頭，盯著君無渡一臉嘲諷地說道“不用玉宵仙尊你特意來警告我！”
“我也沒有想過你會有這麽好心。”
“……”
君無渡抿了抿唇，下頜線繃成了一條淩厲的線。
他這人氣場一向極具有存在感，就連沈默都像一座大山，能把明媚的陽光都壓下去。
南枝想也沒想地站起身，朝旁邊走去。
直到兩人的距離越來越遠，周圍的空氣再也不被君無渡影響時她才停下了腳步。
高高在上的玉宵仙尊從來就不是一個冷臉貼熱屁股的人，對於南枝這明顯的抗拒，他一言不發地轉過了身去。
鋪了一地的陽光把他的背影拉得很長很長。
自從解開了鎖鏈，南枝幾乎沒有再和君無渡說一個字。
他們就像兩個陌生人同住在一個屋檐下。
君無渡本就是冷冰冰的性子，絕不會主動開口。
而南枝對他沒有任何想要溝通的欲望。
她實在是太了解這個人的脾性，獨斷專橫我行我素只要是他決定的事情就算天塌下來他也不會改變，絕不會因為她說幾句軟話就放了她。
她更是不屑一顧。
她越來越晚地回到屋子，就算外面有小蟲子爬過肌膚是會留下發癢的紅印，她也不願意回到那個有君無渡的房間。
她躺在草地上，望著純凈的夜空上綴滿了星星。
這樣好看的景色是在魔域看不到的。
魔域……
周小一現在怎麽樣了？
心法修煉到頂層了嗎？
那五個魔頭有沒有再給他施壓？
……
那一夜她就那麽看著夜空不知不覺地睡了過去。
等君無渡睜開眼時，第一時間便發現了房間並沒有南枝。
他直接消失在原地眨眼間出現在了外面，直到看見她躺在草地上的一瞬男人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氣。
然而，轉瞬間他的眉頭就狠狠壓了壓。
自己設下了結界，南枝如今靈力被封絕不可能逃得出去。
可是他卻會控制不住地……感到恐慌？
她什麽都沒做，就能輕易地影響到他！
他臉色瞬間般得很難看。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
他對南枝不是師徒之情……他對南枝真的動了念想？
不可能！
他搖了搖頭，一臉冷漠地掐滅了這個想法。
夜風佛動他的衣擺，他眉眼冷厲地在森森長夜中站了許久，直到思緒再次清明時，他這才提步緩緩地朝南枝走去，還未靠近就聽到南枝帶著笑的夢囈。
“周小一……別鬧……讓我再睡會……”
她閉著眼翻過身來，輕薄的月色下她唇角微微上翹，那是君無渡許久沒有見到的輕松愉悅。
那是……她不會再對他展現的模樣。
那一瞬，白發被夜風撩起，佛過他的眼遮住了鳳眸中快要溢出的幽冷。
過了兩日，出乎南枝意料之外的是君無渡竟然在大早上的主動開口，他問她要不要去外面走一走。
一聽這話，南枝自然不會拒絕。
山下的鎮子不大，幾乎一眼就能望得到頭。
除了一個酒樓外也沒有什麽好吃的，但是南枝依然戀戀不舍。
一個小攤位前動能看上許久，君無渡靜靜地站在一旁也不催促，偶爾偏頭看她時，會在她帶笑的臉上停留一瞬。
她看上什麽直接拿著就走，君無渡便跟在身後付賬。
最後她叼著一根糖葫蘆，買光了一個攤子的話本子，最後累了便在唯一一間茶肆歇腳。
剛端著茶杯飲了一口，就聽見說書先生一敲驚堂木，揚聲說道“今日就來說說那仙門秘聞，傳聞中天資卓絕的仙門魁首——玉宵仙尊與他的那女弟子南枝之間的愛恨糾葛！”
“噗……”將將入口的茶直接噴了出去。
君無渡“……”
“話說那女弟子生的那叫一個花容月貌”
南枝摸了摸自己的臉，這人倒還是說的大實話。
君無渡晲了她一眼沒說話。
接著，就聽那說書先生繼續說道“就連號稱修真界第一美男的玉宵仙尊也一見傾心，日夜相處間更是暗生情愫……”
君無渡指節一曲，瞬間朝臺上看去。
“先生！”南枝直接已經忍無可忍地站起身來，“你怎麽能如此瞎編？那南枝入門也就是個半大的小姑娘……”
被她打斷了好戲，喝茶的人頓時心生不滿嚷嚷道“你要聽就聽，不聽就不要亂插嘴！”
“就是，搗什麽亂！”
南枝真是氣笑了，“我說的難道不是實話？你們瞎編好歹也要過過腦袋……”
“走了！”她義憤填膺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君無渡打斷。
“不行，我今日非得……唔唔……”南枝瞪圓了眼。
君無渡又給她下了禁言咒。
見她說不出話來，看熱鬧的人噓了幾聲，又吆喝著說書先生繼續講。
南枝被君無渡拉著直接走出了茶肆。
而背後那說書先生的話隱隱傳來。
“玉宵仙尊也是癡情之人，更是為了他的女弟子拒絕了合歡宮第一美人顏如玉……”
南枝“……”
這些凡人簡直是太能胡編亂造了！
君無渡對她暗生情愫？
看了一眼身邊冷著一張像是冰凍三尺的臉，南枝只覺得笑死個人。
南枝很快就忘記了這件事，看完心法，沒事就靠在床榻上看著話本子打發時間。
話本子裏的情愛故事寫的大膽有趣，其中甚至還有男女主人公親熱的細致描寫，這個時候南枝臉上的笑就怎麽樣都抑制不住，唇角揚得高高的，還不小心會露出一點笑聲。
有時候南枝看得投入時，若不是君無渡熄燈，她那架勢像是恨不得熬上一宿看完。
長期封掉靈力對南枝的身體不好，當君無渡的修為恢覆到三四層的時候，他為南枝解開了封印和鐵鏈。
南枝還是跟往常一樣，沒有任何的異常，只是會開始打坐修煉，有一日南枝正拿著一根枯樹枝練習劍法時，君無渡走了出來，遞給了她一柄通體泛紅的劍。
南枝看著君無渡，站在原地沒動。
他望著她，雙眸如化不開的濃墨“我曾經答應過你，要為你取一柄劍。”
“不過是失憶時胡亂言語，玉宵仙尊何必放在心上？”
君無渡搖了搖頭“言出必諾。”
南枝掃了一眼心裏不可抑止地生出了喜愛，這劍一看就絕非凡品，品相甚至和君無渡的不妄劍一般無二。
好劍難求，特別是這樣的極品，南枝修煉至今也沒有一柄合適的武器
可是……這劍是君無渡的！
“這劍對你大有助益。”頓了頓見她並不伸手，君無渡垂下眉眼“這劍本是為你而求，你要或是不要皆是你的東西。”
說著，他將劍扔了過來，直接插在了南枝身邊的土裏，然後轉身慢慢地走入了昏暗的石室裏。
為了取劍他受的滔天折磨和痛處他只字未提。
於他來說，心甘情願所做之事再是艱難困苦都不值一提。
她好好活著，他能把劍送到她的面前，便是極好。
最終南枝收下了那柄劍。
而且也似乎因為那劍，南枝對君無渡的態度緩和了許多。
她沒有表現出任何要逃走的意思。
反而總是在修煉之餘，她還主動問他一些法術上的問題。
對此，君無渡從來便是知無不言沒有任何藏私。
就在他以為南枝在慢慢地重回正途不會再想著逃離，他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時，南枝不見了。
君無渡用極慢的步子走到那口枯井旁，一雙鳳眸晦暗又莫測，宛如平靜的深水下壓抑著洶湧的海水。
“怪不得你突然與我開口說話要學習新的法術，原來那麽多法術中你學的只有能屏蔽掉所有氣息的遁行術！”
君無渡看著空無一人的曠野，笑了笑，只是那笑意凝在唇邊卻並未到達眼底。
她從來沒有真正的想要留下來，無時無刻不在計劃逃離他的身邊。
她始終想回到魔域去找那個魔物！
總是如此執迷不悟！
明知是錯卻仍然要一條路走到底。
她……對那個魔物如此的喜歡？
喉頭好似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扼住，一寸一寸的收緊到幾乎讓君無渡窒息。
下一息，他眼裏閃過濃郁的黑氣，猶如實質得竟像是墮魔的征兆，白發無風自動，男人的目光像是粹了極寒。
這天大地大，上窮碧落下黃泉他也一定會把她抓回來。
一定要把她抓回來，鎖起來！
絕不可能讓她再離開他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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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枝冷笑了一聲“玉宵仙尊說的過些時日是幾日？”
君無渡像是不屑於與她討論這個的問題似的直接閉上了眼。
明明盤腿而坐在蒲團上, 身子比南枝低了那麽多，氣勢上卻一點不減那高高在上。
南枝心裏很不爽，但是一想到自己這鏈子會被解開, 這口氣她忍得下！
但是到底閑得沒事幹，她粗聲粗氣地問道：“那我這幾日如何打發？”
君無渡眉眼不擡地揮了揮手，然後南枝腳邊就出現了好幾本書簡，她低頭一看, 《上清玉柱經》《太清風露經》《玉樞經》……皆是各種各樣的心法。
南枝忍了忍，還是沒忍住, “你就沒有其他書嗎？”
然後，又一本書簡隔空飛到了南枝的面前, 上面明晃晃的幾個大字《天笈七鑒無上秘要》。
南枝“玉宵仙尊真不愧是修真界魁首修士之楷模, 毫無樂趣得和木頭樁也沒甚區別？
君無渡眼皮都沒有擡一下。
最後南枝實在是閑得無聊, 拿起《上清玉柱經》看了起來，只是看得她都快倒背如流了, 卻仍然難以理會其中的玄妙。
修真一途都是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
特別是心法必須得靠自己領悟, 別人悟的道終究是別人的, 如果自己沒有深刻體會，是很難提升心境的。
沒飯吃，沒自由, 沒人說話, 這種日子實在是太過難熬。
她必須得逃出去。
否則早晚她會被逼瘋的。
等到君無渡再次睜開眼, 南枝冷冷地沖他說道：“我要沐浴。”
君無渡沈默地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怎麽？”南枝抱著手臂挑了挑眉“玉宵仙尊是打算讓我就這麽一直發黴發臭？知不知道士可殺不可辱……”
見她又要滔滔不絕喋喋不休, 君無渡站起來了身一步步地朝她走來。
下一瞬, 房間裏就出現了一個大大的木桶。
南枝“……”
計劃失敗, 她卻姿勢不變，眉毛挑得依然很高“這麽冷的天, 玉宵仙尊不會是讓我洗冷水澡吧？”
君無渡掀起濃睫晲了她一眼，默默地轉身緩步朝屋外走去。
不一會兒，他就提著水走了進來。
來回幾次之後，南枝看到他臉色變得愈加蒼白，他彎腰倒完水，站直身子時胸口處浸出了殷紅的血漬，在雪衣上顯得格外惹眼。
他似乎是沒有察覺到，等到來來回回幾次，浴桶的水快滿了時，再次走進來時那血漬已經不見了蹤影。
他表情淡淡，看不出一絲痛苦的表情。
南枝更沒有一絲指使他的愧疚。
見他提著木桶要走，南枝揚聲問道：“玉宵仙尊是讓我穿著衣衫洗澡？”
君無渡的腳步頓了頓，衣袖一揮，那沈重的鐵鏈哐當落地，與此同時一套嶄新的衣衫也放在了床頭。
終於沒了束縛，南枝差點原地跳起來。
享受著難得的自由，她在水裏泡了許久，直到水氣漸涼才依依不舍地從木桶裏走了出來慢騰騰地穿上衣衫。
雖然沒了鐵鏈的束縛，但是如今靈力全無想要打敗君無渡再逃出他的法陣，實在是癡人說夢還會打草驚蛇。
她必須要有完全的把握時才能行動。
君無渡回到屋裏時，南枝正頂著一頭濕漉漉的頭發坐在床沿邊上。
雙頰帶粉，低頭時露出了一截脆弱纖細的脖頸，無端讓君無渡想到了春日的桃花枝，只要輕輕一用力，就能將灼灼夭夭占為己有。
他倏地偏過頭去，收了木桶，鐵鏈也再次套到了南枝的腳踝。
伴隨著一陣陣震耳欲聾的雷聲，天光暗淡，春雨不分青紅皂白就落了下來，劈裏啪啦地在泥土上砸出了一個個小小的坑窪。
南枝坐在石榻上望了望屋頂，這千瘡百孔的簡陋石室竟然沒有一滴雨落下。
她頓時一臉失望，想嘲諷幾句都沒有機會。
靈力長期被封，對身體損傷太大。
君無渡隔上半月左右會替她解了封印。
這時，南枝總是會在暗地裏試著運用靈力去試試能不能震碎鐵鏈。
結果那鐵鏈不知道是什麽所做，以她的靈力竟然紋絲不動。
至此南枝不得不選擇了最後的逃跑計劃。
吃了一個月的辟谷丹，南枝只覺得自己能吃下一頭牛，她只能一遍遍地想著吃過的美味打發這失去自由的日子。
這期間君無渡很少睜眼都在打坐療傷，南枝漸漸覺得自己已經喪失了說話的能力。
南枝在被整整關了三個月後的某一天，君無渡睜開眼看著她無精打采地蜷縮在石榻上時，他抿了抿唇為她解開了鐵鏈。
鐵鏈哐當落地的聲音響起時，南枝還楞了楞，她緩緩地坐起看向自己的腳踝，確定真的解開了鐵鏈後，南枝想也沒想第一時間就跑到了屋子外面。
六月的太陽已經變得炙熱，春日開的漫上遍野的花已經雕謝了大半，只剩下零星的黃色小花長在雜草茂盛的土坡上。
鼻尖聞到的是泥土的清香，佛過臉頰的是暖熱的風，她提著裙擺一臉興奮地在草地上奔跑，已經好久沒有感受到了這樣的自由。
君無渡站在門邊看著南枝展開雙臂在草地上奔跑，裙擺飛揚間她眼角眉梢都是鮮活的笑。
在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時候，一向緊抿的唇瓣微微向上翹了翹，像極了微笑。
他情不自禁地慢慢朝她走去。
迎著烈陽，一身雪衣飄動間也被鍍上了淺淺的金色，衣擺佛過青草時像海浪湧向沙灘。一頭白色長發恍如在水波中蕩漾，隨著走動讓他的容顏全都露在了盛烈的陽光之下。
濃眉深目，高鼻薄唇，一看便是疏離涼薄之相。
可是卻在此刻被烈陽融化了些許，就像早春被融化了一角的冰山化成了剔透的春水，一滴一滴地掉進湖水裏，泛起了一圈圈細小的漣漪。
南枝不經意見回頭，竟然看見君無渡站在了她身後的不遠處。
瞬間，眼裏鮮活的笑意隱去。
融化的冰雪再次被冰封，男人眼角眉梢那細碎的笑意也陡然深埋，他又變成了那個高高在上生人勿進的冷漠。
南枝厭煩地皺了皺眉“我不過是來外面走走，玉宵長老就這麽不放心？”
君無渡看了一眼她，沒說話。
他的出現徹底讓南枝沒了好心情，不想再多看一眼這個罪魁禍首，她轉身背對著他徑直坐在了草地上。
站在原地的君無渡難得地開口解釋道：“這個地方我布下了結界。”
他是想告訴她，他並不是擔心她逃跑。
南枝火大地回頭，盯著君無渡一臉嘲諷地說道“不用玉宵仙尊你特意來警告我！”
“我也沒有想過你會有這麽好心。”
“……”
君無渡抿了抿唇，下頜線繃成了一條淩厲的線。
他這人氣場一向極具有存在感，就連沈默都像一座大山，能把明媚的陽光都壓下去。
南枝想也沒想地站起身，朝旁邊走去。
直到兩人的距離越來越遠，周圍的空氣再也不被君無渡影響時她才停下了腳步。
高高在上的玉宵仙尊從來就不是一個冷臉貼熱屁股的人，對於南枝這明顯的抗拒，他一言不發地轉過了身去。
鋪了一地的陽光把他的背影拉得很長很長。
自從解開了鎖鏈，南枝幾乎沒有再和君無渡說一個字。
他們就像兩個陌生人同住在一個屋檐下。
君無渡本就是冷冰冰的性子，絕不會主動開口。
而南枝對他沒有任何想要溝通的欲望。
她實在是太了解這個人的脾性，獨斷專橫我行我素只要是他決定的事情就算天塌下來他也不會改變，絕不會因為她說幾句軟話就放了她。
她更是不屑一顧。
她越來越晚地回到屋子，就算外面有小蟲子爬過肌膚是會留下發癢的紅印，她也不願意回到那個有君無渡的房間。
她躺在草地上，望著純凈的夜空上綴滿了星星。
這樣好看的景色是在魔域看不到的。
魔域……
周小一現在怎麽樣了？
心法修煉到頂層了嗎？
那五個魔頭有沒有再給他施壓？
……
那一夜她就那麽看著夜空不知不覺地睡了過去。
等君無渡睜開眼時，第一時間便發現了房間並沒有南枝。
他直接消失在原地眨眼間出現在了外面，直到看見她躺在草地上的一瞬男人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氣。
然而，轉瞬間他的眉頭就狠狠壓了壓。
自己設下了結界，南枝如今靈力被封絕不可能逃得出去。
可是他卻會控制不住地……感到恐慌？
她什麽都沒做，就能輕易地影響到他！
他臉色瞬間般得很難看。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
他對南枝不是師徒之情……他對南枝真的動了念想？
不可能！
他搖了搖頭，一臉冷漠地掐滅了這個想法。
夜風佛動他的衣擺，他眉眼冷厲地在森森長夜中站了許久，直到思緒再次清明時，他這才提步緩緩地朝南枝走去，還未靠近就聽到南枝帶著笑的夢囈。
“周小一……別鬧……讓我再睡會……”
她閉著眼翻過身來，輕薄的月色下她唇角微微上翹，那是君無渡許久沒有見到的輕松愉悅。
那是……她不會再對他展現的模樣。
那一瞬，白發被夜風撩起，佛過他的眼遮住了鳳眸中快要溢出的幽冷。
過了兩日，出乎南枝意料之外的是君無渡竟然在大早上的主動開口，他問她要不要去外面走一走。
一聽這話，南枝自然不會拒絕。
山下的鎮子不大，幾乎一眼就能望得到頭。
除了一個酒樓外也沒有什麽好吃的，但是南枝依然戀戀不舍。
一個小攤位前動能看上許久，君無渡靜靜地站在一旁也不催促，偶爾偏頭看她時，會在她帶笑的臉上停留一瞬。
她看上什麽直接拿著就走，君無渡便跟在身後付賬。
最後她叼著一根糖葫蘆，買光了一個攤子的話本子，最後累了便在唯一一間茶肆歇腳。
剛端著茶杯飲了一口，就聽見說書先生一敲驚堂木，揚聲說道“今日就來說說那仙門秘聞，傳聞中天資卓絕的仙門魁首——玉宵仙尊與他的那女弟子南枝之間的愛恨糾葛！”
“噗……”將將入口的茶直接噴了出去。
君無渡“……”
“話說那女弟子生的那叫一個花容月貌”
南枝摸了摸自己的臉，這人倒還是說的大實話。
君無渡晲了她一眼沒說話。
接著，就聽那說書先生繼續說道“就連號稱修真界第一美男的玉宵仙尊也一見傾心，日夜相處間更是暗生情愫……”
君無渡指節一曲，瞬間朝臺上看去。
“先生！”南枝直接已經忍無可忍地站起身來，“你怎麽能如此瞎編？那南枝入門也就是個半大的小姑娘……”
被她打斷了好戲，喝茶的人頓時心生不滿嚷嚷道“你要聽就聽，不聽就不要亂插嘴！”
“就是，搗什麽亂！”
南枝真是氣笑了，“我說的難道不是實話？你們瞎編好歹也要過過腦袋……”
“走了！”她義憤填膺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君無渡打斷。
“不行，我今日非得……唔唔……”南枝瞪圓了眼。
君無渡又給她下了禁言咒。
見她說不出話來，看熱鬧的人噓了幾聲，又吆喝著說書先生繼續講。
南枝被君無渡拉著直接走出了茶肆。
而背後那說書先生的話隱隱傳來。
“玉宵仙尊也是癡情之人，更是為了他的女弟子拒絕了合歡宮第一美人顏如玉……”
南枝“……”
這些凡人簡直是太能胡編亂造了！
君無渡對她暗生情愫？
看了一眼身邊冷著一張像是冰凍三尺的臉，南枝只覺得笑死個人。
南枝很快就忘記了這件事，看完心法，沒事就靠在床榻上看著話本子打發時間。
話本子裏的情愛故事寫的大膽有趣，其中甚至還有男女主人公親熱的細致描寫，這個時候南枝臉上的笑就怎麽樣都抑制不住，唇角揚得高高的，還不小心會露出一點笑聲。
有時候南枝看得投入時，若不是君無渡熄燈，她那架勢像是恨不得熬上一宿看完。
長期封掉靈力對南枝的身體不好，當君無渡的修為恢覆到三四層的時候，他為南枝解開了封印和鐵鏈。
南枝還是跟往常一樣，沒有任何的異常，只是會開始打坐修煉，有一日南枝正拿著一根枯樹枝練習劍法時，君無渡走了出來，遞給了她一柄通體泛紅的劍。
南枝看著君無渡，站在原地沒動。
他望著她，雙眸如化不開的濃墨“我曾經答應過你，要為你取一柄劍。”
“不過是失憶時胡亂言語，玉宵仙尊何必放在心上？”
君無渡搖了搖頭“言出必諾。”
南枝掃了一眼心裏不可抑止地生出了喜愛，這劍一看就絕非凡品，品相甚至和君無渡的不妄劍一般無二。
好劍難求，特別是這樣的極品，南枝修煉至今也沒有一柄合適的武器
可是……這劍是君無渡的！
“這劍對你大有助益。”頓了頓見她並不伸手，君無渡垂下眉眼“這劍本是為你而求，你要或是不要皆是你的東西。”
說著，他將劍扔了過來，直接插在了南枝身邊的土裏，然後轉身慢慢地走入了昏暗的石室裏。
為了取劍他受的滔天折磨和痛處他只字未提。
於他來說，心甘情願所做之事再是艱難困苦都不值一提。
她好好活著，他能把劍送到她的面前，便是極好。
最終南枝收下了那柄劍。
而且也似乎因為那劍，南枝對君無渡的態度緩和了許多。
她沒有表現出任何要逃走的意思。
反而總是在修煉之餘，她還主動問他一些法術上的問題。
對此，君無渡從來便是知無不言沒有任何藏私。
就在他以為南枝在慢慢地重回正途不會再想著逃離，他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時，南枝不見了。
君無渡用極慢的步子走到那口枯井旁，一雙鳳眸晦暗又莫測，宛如平靜的深水下壓抑著洶湧的海水。
“怪不得你突然與我開口說話要學習新的法術，原來那麽多法術中你學的只有能屏蔽掉所有氣息的遁行術！”
君無渡看著空無一人的曠野，笑了笑，只是那笑意凝在唇邊卻並未到達眼底。
她從來沒有真正的想要留下來，無時無刻不在計劃逃離他的身邊。
她始終想回到魔域去找那個魔物！
總是如此執迷不悟！
明知是錯卻仍然要一條路走到底。
她……對那個魔物如此的喜歡？
喉頭好似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扼住，一寸一寸的收緊到幾乎讓君無渡窒息。
下一息，他眼裏閃過濃郁的黑氣，猶如實質得竟像是墮魔的征兆，白發無風自動，男人的目光像是粹了極寒。
這天大地大，上窮碧落下黃泉他也一定會把她抓回來。
一定要把她抓回來，鎖起來！
絕不可能讓她再離開他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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